，更有人鼓励女孩们要有自己的房子。所以任凭房价翻飞，负债累累，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巨大的市场中。房屋中介这个职业，也逐渐被妖魔化，在房屋中介市场摸爬滚打的这五年，90后的中介阿妹见识过太多魔幻的事情。如今，她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了。只是，她也会怕这样的习以为常，会让更多的人陷入某种作茧自缚的圈套之中。

　　中介这份工作，其实比想象中要残酷。当时中介行业有一个挺奇怪的规矩，实习期是有底薪的，但是转正以后却没有。能不能开单，意味着这个月会不会饿肚子。每一个客户打来的电话，都会有成交的概率，所以一个都不能错过。有天周末，我久违地约了姐妹去罗湖的一个步行街玩，突然接到客户电话，说想要看房子。为了不让客户比自己先到，我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狼狈地在路上狂奔，差点崴了脚。赶回店以后，等了好一会儿客户还没到，打电话过去，客户却说“我看着天气阴沉沉的，好像要下雨了，我还是改天去吧。”我想再多劝说两句，但客户已经不耐烦了。想着来日方长，我也只好好言好语，让她想看房了随时联系我。那天终究是没有下雨，我也没有逛街。

　　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。平时买了电影票，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，电影票就直接作废。更别说你想去休年假。你出去玩几天，客户找不到你人，会以为你离职了，他们会把业务托付给别的人。我们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一个结果导向，过程中的得失都是自己来承担。如果结果没有达成，就算投入再多的时间成本也是无济于事。

　　其实买卖房子里面的学问很多。从一开始看房子到最后签约再到交房，有太多细碎的东西了，每一个环节都会导致单子黄掉。遇到没耐心的业主，还没切入主题就结束了。之前就遇到一个业主，他的房子当时卖 400多万，首付三成的线万出头。买房的客户就说这100万出头很难凑，要回去想想办法。业主风轻云淡地说，才一百万出头，有什么可讲的，要买就买，不买就拉倒。我当时惊呆了，一百多万啊，怎么听上去像是五毛钱一样，相当魔幻。但说老实话这种还算省心的，虽然没成，起码也没有投入进去太多，最怕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出差错。之前遇到过一对上海来的小夫妻。他们是清华北大的高学历人才引进，一个三居房我磨破了嘴皮子也只能谈到840万。但是那两个小年轻坚持要谈到800万才肯罢休，一来二去，拉扯了几个月。最后，赶上深圳的政策变化，买房资格从落户就能买变为落户满3年才能买。不但税费白白涨了几十万，连买房资格都没有了。小两口叫苦不迭，我那几个月的房屋服务也算白费。

　　你别看那一套房子大几百万上千万的，签约的时候就是纠结小的不能小的一点细节。比如沙发要不要留给我？税费能不能帮我分担一点？首付能不能晚几天？我能不能提前入住几天？价格和天数在很微妙的差距中来回拉扯，签约到夜里2点也是常有的。最终有的业主熬到半夜，整个人很疲惫了，明天还要上班。直接一摆手说，算了，不卖了我回去了。但客户就缠着说你得帮我承担一点，哪怕是几千块几百块。很奇怪事情就是会卡在这里，人们可以接受一套房子几百上千万，却也会因为不肯出千八百块放弃。可能是心里最后那一根稻草吧。反正都不容易，大家也都觉得自己不容易。

　　其实辛苦都不算什么，只是中介这份职业总是很难受到人的尊重，尤其是女性。甚至在有些人的眼里，我们是一个不那么正派的服务行业。有次，有位大叔过来店里咨询房子。临走前我照例留了客户的联系方式，方便联系。之后每次有了合适的房源，去联系他看房的时候，他总会推三推四不去看房，但却时常冒出来发信息说要请我吃饭。我婉言谢绝之后，他总是一边油腻地暗示自己多么有钱，买个房子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。一边跟我说，你要用心点帮我找房子才行，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。对于这种人，我也只能回复，正在工作，您自己慢慢享受吧。

　　还有更离谱的。有天夜里，我在店里值班，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对方询问一个小区的户型，说自己已经看过多次，希望有机会可以去看看房子。我就一一向他确认购房资格和流动资金，以方便帮助他筛选适合的户型。认认真真帮他分析了一个多小时，最后客户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。“贷款下来到交接房子，中间有一个时间空档，这个时间段我该怎么办呢？房子是找你们买的，你们是不是要对我负责？”我以为他是要我帮他找一个短租房来过渡，就很耐心地告知，如果之前住的地方不方便住的话，可以帮助他联系合适的房源来过渡。但客户听了突然变脸，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。“我之前还找了另外一家房产公司，人家说自己也是大学生团队。但是他们公司承诺我，买房签约之后到业主收到银行的尾款这段时间，会给我安排一个女大学生销售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。你们怎么没有这个服务呢？”听了这荒唐的话，我差点想扔掉电话。但是出于职业素养我也不能破口大骂，只能压着怒火跟他对峙。我说您的意思是您在我这里买了房，我还要请个女同事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是吗？你现在把你的身份证号和姓名报给我，我现在立马报警，让警察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。对方一听这话，马上软下来，嘀咕两句灰溜溜地挂了电话。我不知道中介这个行业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，但我应该也不想知道。

　　说来也奇怪，中介行业虽然和律师行业不沾边，却总有很多狗血的故事。我之前遇到一位来自香港的女客户，她看上去郁郁寡欢，仅有的需求就是租一套全新装修的房子。她反复跟我说，要干净。我找的那家房源刚好赶上装修，我们去看房子的时候燃气灶还在笨重地入户安装。我提醒客户刚刚装修的房子肯定是有甲醛的，如果她介意的话我们也会有其他旧一点的房源可供选择。但是如果她坚持选择这套房子的话，入住的时间是可以谈的，比如正常签约之后需要7日内入住，这种情况我可以去跟房东协调沟通，将入住时间延期到一个月后。那位女客户觉得非常合理，当场就签了约。第二天，一个男子气势汹汹闹到公司来。指着我的鼻尖说，是不是你？明知道房子有甲醛还骗我老婆签约，赚这个昧良心的钱。你怎么这么恶心？我要把你告上法庭！实习期未满，却面临着吃官司，我以为一切都要完了。但那天晚上，女客户突然发信息给我，说“我已经跟我老公说了这事情与你无关，他不会难为你的。”后来听说那场官司打了挺久，我也无心去过问了。

　　本以为这么荒诞扯皮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，没想到更狗血的还在后面。两个月后，那位男客户又从我这里租走了这套房子，身边跟的却是另一个女生。他租走房子的那天晚上，他曾经的太太突然给我发来了很长的微信。原来她的丈夫有了外遇。她几个月前从香港出差回来，发现家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痕迹，他苦苦哀求她原谅。于是她也自欺欺人，想要租一套“干净”的新房子开始新生活。但是租下房子后，她仍然觉得恶心，坚持选择了分开。她的丈夫恼羞成怒，无事生非想要退款，这才有了前面的故事。如今，这位女客户已经离婚了。在信息的结尾，她郑重地跟我道歉，坦言是她们夫妻之间出现了问题，让我受了委屈。但我却轻松不起来，只是无力。在成为中介之前，我一直觉得，房子就像是我们人类的一个壳，可以保护我们和爱的人不受风吹雨打。可是谁又能想到，能带给我们风雨的人就躺在身边呢？也许，是人们太相信房子的力量了。

　　外界一直说中介这个工作工资很高，上不封顶。我也不能说这个不对，因为我最高的一个月确实拿到了12万多块。当时一个客户跟我卖了房子以后，因为对我的服务满意，又通过我买了更贵的新房子，再加上之前的开单，才拿到这个数。说老实话，拿到这个数，我也觉得挺不真实挺梦幻的。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妈，我妈却不以为然，跟我说你工资高有什么用，你是个女孩子，你还是要有一个男朋友，你终归还是要有一个家的。别人都陆陆续续生孩子了，你还在挑什么？在她的催促下，我也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感情，但最终因为房子和钱的事情，只给我剩下一片虚无。错的人不但没有让我的生活变得踏实安心，反而更加飘摇。在那之后，我很快整合了自己手头的存款，给自己在深圳按揭了一套小房子。

　　房子很小，但很温馨，靠近商业中心，四通八达，可以安生。更重要的是，我自己可以负担得起。买了房子以后，我的生活中发生了很多变化。有些从未联系过的男性朋友们开始蠢蠢欲动，有事无事问候几句献献殷勤，大有发展之意，这在之前都是没有的。话题每每从买房切入，总让我感到不适，只能草草几句就敷衍过去。有时候觉得，房子还真是一个照妖镜，在房子面前，形形色色的人都能现了原形。

　　深圳就像是一个折叠起来的魔幻空间。不管哪个阶层的，都在奋不顾身地往里挤，像中了什么魔咒，尤其是在学区房上。在一线城市，大家对教育资源的敏感程度还是很高的，优质的学校会给人们带来很多想象。比如说深圳排名前四的升学率多少，家长们是很看重的。在很多父母眼里，学区房代表着一个圈层，代表着优越的教育资源。很多人当然也有点“来都来了”的意思。既然我们都来深圳了，已经那么辛苦了，也不在乎这点辛苦了，他们愿意踮一踮脚去争这些东西。有些房子看着户型也不方正，密度也大，单价卖到7万多块。我就想，谁会花7万买这样的房子啊。结果到我离职的时候，那个小区的单价变成了15万多，足足翻了一倍。学区房很火的时候，甚至不会给你犹豫的机会。你犹豫的期间别人又卖掉了一套，如果上套成交价格是415万，那这一套就必须要卖430万，会有一个涨势在里面。有时候人们会骂中介，说我们在故意抬高房价。但实际上我们比你们更急，我们更想赶快帮你把这个业主的价格谈下来，好让客户可以接受，赶紧签约赚点辛苦钱。我觉得最终推着价格一直跑的人，不全是我们中介，而是人本身的欲望和执念。但我想说的是，无论是学区房还是刚需住房，都务必量力而行。

　　尤其是现在的一些女孩子，被网路上的一些言论鼓吹说要有自己的房子，就开始有执念。各种剑走偏锋，硬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。虽然我自己买了房，但是我也不会动不动就去劝人买房。我买这套房子，也不是因为这个房子可以给我安全感，而是因为可以负担这套房子的能力可以给我安全感。你要知道，自己为什么买房，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负担得起。真正能让一个人有底气的东西，也许不是房子，更不是伴侣，而是你自己。

　　在一个井里呆的越久，也许就会对那些人们的欲望越习以为常，这也是我所恐惧的。所以，做中介的第六年，我离开了。转型去做一名旅行体验师，现在经常会和姐妹们一起四处走走，去看看世界的角角落落。在房子之外，我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。

　　和之前的经历对比，我更加觉得人们有些时候不是被生活困住，而是被自己困住。被自己的欲望困住，被一些世俗的偏见困住。我记得在大学的时候，曾经有一次跟同学们一起骑车去西藏，从大理一路骑到拉萨，在滇藏线天半。当时很多同学的体力比我好，车子比我好，但还是放弃了。但我做到了，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底气。这跟我骑什么车子无关，主要还是那种走自己的路，不被外界环境所左右的勇气吧。